爱吃零食的冢不二臣枫斗同学
冢不二臣枫斗是班上有名的冰山女子,至少在我了解她之前是这样的。
理所当然地与他人保持距离,无论怎么更换位置永远都是在教室的后排边角,像是全校早会或者集会也是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无一例外的缺席。除了必要的活动比如上课时的实验或是值日时需要与人配合,大部分时间都处于形单影只的状态。
冢不二臣枫斗在第一学年到第二学年的第二学期都和我同班。在我的记忆里,从没见她与某人愉快的交谈,或是加入某个话题小组之中。与其说是沉默寡言,不如说根本没人见过她张开过嘴。但如果向她问些事情和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她也会用点头摇头回答和自己走上黑板板书。大家一开始意见不小,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在体育方面,她虽然会去上课但通常也只是坐在树荫底下看着大家,由于她的不活跃,经常会有人开玩笑说她是病弱大小姐。按照她的表现,确实也想不到更像样的形容词。直到第一学年第一学期的期末体测,冢不二臣枫斗满分通过所有项目,在一众气喘吁吁的人群中依然表现得神闲若定,从此类似对她的传言便了无踪迹了。
冢不二臣枫斗在课间时也只是沉静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书。她拿在手里的有时是一看封面就知道内容晦涩难懂的大部头,有时是一般的轻小说文库本。由此看来她对阅读的喜好非常广泛,当然也有可能她只是那种有书就看的类型。
在学习上,一个能正儿八经在教室坐一个上午的人成绩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她那醒目的名字从来没有掉出过年级前三十。也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冢不二臣枫斗虽然不活跃但老师也没有挑过她刺,又或许只是她有好好跟老师聊过了,确认了她没有精神上的问题。对此我一无所知。
“冰山理论”也许是对冢不二臣枫斗最好的诠释。一座庞大的冰山所能看到的地方也不只不过是它的1/8,还有7/8隐没在冰冷的海水中。冢不二臣枫斗给人的感觉也就如此了。至少在那一天前我一直是那么认为的。
那一天我明白了,冰山能浮在水上不一定是水面以下的7/8提供了浮力,也有可能是那座冰山其实只是个浮在水上的冰壳子。不过这些无所谓,总的来说她还是非常有趣的一个人。
————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子。”
在回教室拿落下的课本的路上,一次又一次这样问自己,但没有回应。学校里已经安静的连心跳都震耳欲聋,我为什么还是规规矩矩的躲到晚霞照不到的地方才给自己垮下来的空间。为什么明明已经在尝试了,可还是一点都没有“成为自己”的变化。
不知不觉的,我已经走到了教室的门口。手指扣在门把上时,郁闷突破了心理阀值。反正现在也没有人了,就这么试试吧。
一口气无法控制地被吸入胸腔,混合着长期以来发酵的情绪,压力不断提高,这时候已经停不下来了,如果强行压下估计会直接被压力涨碎,七窍流血的死掉吧。顺着着这股气,脑子一下子变成了空白。
“you son of bitch!!!”
随着拉开门的那一刻,我冲着教室里把心里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这么释放了出来。撞击在教室的声音反过来的把我的肺都震的生疼,声音结束时倒吸回了一口凉气,而这次反馈回来的是清爽与放松。
脑子重新获得视野时,我看到冢不二臣枫斗就这样出现在了教室里。
她就坐在靠窗的课桌上,双手撑着桌沿,面对着夕阳,暖红色的光包裹着她的身体。短发轻轻掠过制服的衣领,一双带着泪水的黑色眼瞳夕阳的映托下出现,随后带着茫然和不解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这回真的是出了个大乌龙了。本来以为这个点教室里不会有人了,接下来要怎么办,先道歉吗,要不干脆花钱封口吧?
“你是在对我说吗?”冢不二臣枫斗手指向了自己。
在我还在进行头脑风暴的时候,那个冢不二臣枫斗竟然开口了。
“我承认我平时的作风可能会多少惹人不快,那么请问这位同学对我有什么意见呢?请说出来吧。”
冢不二臣枫斗从桌子上站起,理了下裙摆,随后竟然像是拿起玩具一样,将钢架的椅子平举起来后扛在了肩上,优雅地横穿过教室,站在了我的面前。那双带着泪水的眼睛中又多了一丝暴戾。
“对不起,这是个大误会。”我双手合十,向着她低头致歉。
“误会?”
“就像很多人都会有的那样吧,心情郁闷的时候会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吼大叫,我刚才就是这样做的。”
“是这样呀?”冢不二臣枫斗眼中的暴戾开始消散,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没错,这绝不是对他人针对性的人身攻击,只是一场误会。”
“这样啊,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没有人因为这件事受伤,真是太好了呢。”冢不二臣枫斗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不过呢,还是有两件事要解决的。”
“什么……好痛!”
冢不二臣枫斗将凳子举起,在我的头上敲了一下,精妙把握的力度,既会钝痛又不会让人受伤。
“这是你大呼小叫吓到我的惩罚。”冢不二臣把凳子放回了地上,轻轻的坐在了上面,双手放在大腿上,表现像是大小姐一样温婉的仪态。“来吧,说出你的问题。”
这回轮到我不明所以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一副要打架的样子,现在又扮的像个知心的好友。
“你好,体测长跑在我后一位的同学。说出你的问题吧。”
“实不相瞒我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坐在我的面前。还有虽然谢谢你的关心,但为什么用了这种奇怪的标签记住了我啊!”
”因为这是事实啊。”
“不用你提醒我啦!”虽然我对她用这种方式称呼我很不满,但这确实是事实。
虽然我说是第二,但实际上也是被她拉了将近半个标准足球场跑道,这还是在我有着积极锻炼的情况下,其他同学是直接被他拉了一圈多的距离。毫不夸张的说,她真的是一个体能怪物。
“你的名字跟哪些零食有关吗?没有的话,那我不太可能会记得唉。”
”怎么这样,我们怎么说也是至少在同一个班一学期的同学吧。”
”跟你一个班几年了又如何,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吧?话说这样子坐着好累,我能随便点吗?谢谢了。”
冢不二臣枫斗又像是装累了一样,直接靠在了椅背背上。她的自说自话也是令人恼火到一定程度了。
“总不能因为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我也一定要记住你的。这种无聊的所谓礼节又是谁先开始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对吧?持有非必要的东西,只是单纯的在折腾自己而已。那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理,这才是正确的对人生的理解。”冢不二臣昂起了头,带着莫名其妙的骄傲。
“不过明明是一个班的同学,连名字都没办法被人记得,多少有点失落吧。”
“没想到呢,体测第二同学。是这样闷骚的孩子,让人想不到呢。”冢不二臣风格一转,将胳膊抱在胸前点着头,像是在思索的文学评论家。
“能不能不要用那个词,我们只是很普通的在交流而已吧。”我大声的向她抗议道。“雪风锐治,我的名字。如果愿意的话直接叫名字也无所谓。”
“唉~有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妄想并且实现的话,你就会满足了吗?听到女生直接叫你的名字会兴奋的一晚上都睡不着觉吗?呐,锐酱。”
“为什么一下子又叫的这么亲密了啊,话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性骚扰了吧,你是喝醉的大叔吗!警察啊!”
这几起几落下,我被抽干了力气,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到底是谁传出来的冰山美人,这不纯粹的一个流氓胚子吗?
“得了,我现在气已经消了,需要帮忙吗,还是说自己可以起来?”
冢不二臣枫斗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跟前,并向我伸出了手。她的手不像想象中的纤细,掌骨关节上也有着浅浅的茧。
“怎么了吗?”冢不二臣枫斗看着我盯着她的手心发愣,向我问道。
“没有,只是觉得很厉害呢,冢不二臣同学,很努力,很强。”
“突然说这种话干嘛,你是笨蛋吗?”
冢不二臣枫斗见我没伸出手来,直接抓起我的手腕,随后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借着惯性把我拉了起来。
“那就这样吧,明天再见了,锐酱。”冢不二臣枫斗我拉起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教室。
“哦,对了。虽然我这么说了,但是如果我没主动跟你说话,请不要来找我,虽然我看着悠哉悠哉的但其实很忙哦。就这样吧。”
再找本来消失的她又突从门后再次跳了出来,扔下了这样两句不清不楚的话后,又跳出了我的视线。由近到远,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了。这回她大概是真的走了吧。
————————
一天的折腾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站在门口观望了一周后,我又开始思索起来,这真是我自己的吗?
里面堆满的都是参加各种社团,要用的东西。厨艺社的菜谱、文学社的材料、话剧社的服装,我自己手机上都是各种社团要求下载的应用,社交群聊也基本都是跟学校有关的。初中毕业时那个想成为自己的愿望太过强烈,结果现在把自己赶得太紧反而本末倒置了吗?
本来只是初中时什么都不做导致的虚无,搞得脑子一热,高中莫名奇妙报了一堆社团,折腾自己。因为长期没跟人交流,连不都说不出来,结果什么活自己都接,真是蠢到家了。
我随手将书包扔在一边。摇摇晃晃的走向床,直接瘫在了上面。什么都不想做,真的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没必要的东西,一开始就不要去碰吗”
躺在床上,我开始琢磨起冢不二臣说的话。也许她确实是对的呢,我一开始就不要执着什么改变,顺应自然可能还会好上不少。
明天试试看吧,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都推掉,就这么决定了!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但是为什么。
“雪风同学,烹饪社新的材料到了,可不可以麻烦你跑一趟?拜托了。”
“锐治桑,文学社新办的活动,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去当裁判吗。麻烦了!”
“雪风救命啊!话剧社的稿子到死线了,拜托你能不能来帮一下忙,不然社长真的会弄死我的!”
一到放学时间,各路人马迅速的来堵上了我的教室门。每当这个时候我都好想回到过去,踹死那时在各个社团申请书上走笔游龙的自己。
“那个,我的话有点……”
“拜托了锐治同学,不会很久的!”X3
结果还是变成这样了吗,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成为不了自己啊。
“锐酱,走吧。不是说要带我去吃那家新开的可丽饼店吗?”冢不二臣枫斗这些挽起了我的手臂,把我向着门口楼梯口拉去,本能的较力,我甚至还落入了下风,被她拖着走。全场包括我在内带着震惊看向了她。
“我现在要把人带走了,请问你们有什么意见吗?”冢不二臣枫斗回过头来,像狼王一样冷傲地扫视了一圈。刚才还在吵吵闹闹的几人,像是理解了什么,退让开来。她就这样轻松的带着我逃离了现场,喧闹就这么被她甩在后面。
“怎么样?没有想的那么难吧,想走直接走就行了。”
“嗯,啊……”
一路被拖到校门口的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来一直困扰我的事其实就这么简单吗,自己真是个笨蛋啊。
“那个,谢谢了。”
“不客气,特大份蓝莓味,果酱我要加双份。”
“啊?”突兀的转折让我脑子卡住了,就这么直愣愣的看着她。
“我的报酬,至少我认为这是很合理的。万事开头难,我可是帮你解决了最要紧的问题,收点供奉没问题吧。对我感激涕零吧,然后歌颂我的伟大吧。”
冢不二臣枫斗转过身后叉腰站在那里,像个威风凛凛的武将。虽然她想靠耍帅掩饰过去,但是我还是发现了问题的重点。
“枫斗同学。”
“什么事,我胆小懦弱的部下。”
“能不能转过来?”
“不行,作为属下就应该好好看着领导者的后背,心怀敬畏。”
“我问一个可能有些失礼的问题,可以吗?”
“当然,我允许余的这般程度的不敬。”枫斗大度的允许了我的僭越。
“你现在是不是因为计划成功笑的根本停不下来,所以不想被我看到。”
“呜……荒唐!能有这样的想法,我实在对你失望,二等兵雪风。”
她语气控制的很好,身体的抖动已经暴露了真相。虽然逗她很有意思,不过今天让她得意一下吧。
“那么我尊敬的大将,您的御膳里还需要加甜豆吗?”
“双份!”
“双份。”
“那么好的我衷心的属下,向着商业街突击!”枫斗向着商业街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冲去。
我回过头来望着学校。
现在的时间已经过了太阳最烈的时候,但继续的燥热还未消散。多久了呢,上次体验到这种感觉。我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感受着初夏的阳光。鼻子突然痒痒的,打了个喷嚏。
完全不一样的空气啊。
“枫斗!”我向着已经跑远了的枫斗喊到。
“干什么!!”
“你还能帮我到多久!”
“等你什么时候像个大人了,在考虑逃跑吧。在这之前,给我乖乖的把贡品上交。”枫斗转过身来,重新摆起了那副带着冷傲的表情,向着我比了个倒拇。
真是让人火大的家伙。
而且像个大人之前……真是难为人啊。不过感觉倒也不错。
至少在那之前,先跟着她走吧。我加快脚步追了上去,轻盈的感觉像是换了一具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