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

“只要你肯低头认个错不也没事吗？”白沙一直在劝她，“老师也不会怪你的。”
“没有错还去道歉，你也觉得是我太任性了？”筱梦脸上的不悦更深了。
她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就算是家人也没见过她这么烦躁的样子。
就算是白沙这样的挚友也只能无奈摇摇头，再亲近的人也多少有自己的秘密。
白沙猜的没错，筱梦宁愿把这些事烂在肚子里一个人烦恼也不愿意说给任何人。
白沙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分寸，两人之间从来都是有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那之后也没有再言语什么。
也许有人看到了筱梦和心理课的刘生老师在教室发生了争吵但也仅仅是模糊的，连为何而起都不知晓。
她就这么抱着烦躁的心情浑浑噩噩度过了今天，在晚上与白沙分别的路口，在她背过身后，白沙伸出了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收回了回去，秘密自然谁都有。
屋子里已经亮起了光，但并不是筱梦的父母，他们都在其他国家工作，一年见面的时间可能都没有与那个人在一起享乐的零头多。
“我回来了。”门像是有千斤重，只是推开就已经用掉了她的全部气力。
平时应该是勾起食欲的饭菜香气现在也只会让她觉得胃疼。饭桌的那头正是神色有些木讷的刘生。
在上了高中以后筱梦就开始打扮自己，没有了父母约束自然要更加放纵，放下了扎起的马尾烫成显眼的金色大波浪，把老土的黑框眼镜也换成了隐形眼镜。当然不是父母的心有多大，在这座城市照顾她的人就是她的舅舅刘生。
刘生也不过是研究生刚毕业的年纪，男女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是刘生再木讷也会产生那么一点情感。
筱梦她天性放荡，主动勾引了刘生这个大男孩。
这是一个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爱恋，师生，未成年，甚至还是有血缘关系的。两人都沉浸在这场禁忌的关系中，日日夜夜都在行鱼水之乐，不少人知道是亲戚，却没有想到在这之下的腌臜龌龊。
两人在饭桌上没有再多的言语，谁都不愿意先开这个口。
在这种冰冷的气氛下，两人回到了自己房间。
今晚的天气并不好，乌云遮住了所有的月光，筱梦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对白沙撒了谎，这就是她的任性。她出轨了，是同年级的学生，两人没有谈情说爱，只是身体的契合。这半个多月的关系终于因为寻求刺激在刘生的心理咨询室给发现了。
乌枝前端挂着露水，洒落在地面，鸟儿傲然挺立。
那名男生自然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只是笑笑，然后提起裤子就离开了。
“下次做好安全措施……”有时候沉默比嘶吼更加震耳欲聋，仿佛连胃都绞在了一起。
筱梦只想逃避，这是她最擅长的事，“好想死啊……”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再次睁开眼睛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本以为睡觉也许能忘掉什么，但到头来也只是减弱了些许的罪恶感，只要不去逃避，承认自己确实是个混乱的人，这样自己的心里就会好受些。
今天刘生没有叫她起床，这也是意料之内吧。
穿着睡衣从房间走出来，天也逐渐有些冷了，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是她在这以后莫名有阵恶寒，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隐约觉得有些饿了，当她到厨房准备吃点什么的时候，发现了那股异样感的来源。
怎么会有两个碗？水池里放着的是两个碗。
这当然不对！自己早上没有起来啊！
胡思乱想之后她让自己放下心来。
自己确实是真心喜欢着刘生的，要是刘生真的离开了自己，去找了别人的的女人，自己的心里必然是不悦的。哪个女孩不想被多个男孩喜欢呢？就算说出来别扭，不过是真真切切的想法。
“去换个衣服吧……”即使把窗子关了也还是觉得凉嗖嗖的。
“怎么回事？”衣柜被打开过，要是从前她是绝对不会注意到什么的，只是昨天晚上心不在焉的坐在床上时注意到最上面的那件应该是她最不喜欢的棕色风衣，准备找个时间丢了。
她不论怎么翻找也瞧不了那件衣服了。
在那之后，鞋子，书包还有那副眼镜都不见了，她一直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但事实在引导她。
这个家里还有人，而且拿走了属于她的东西。原本还想在家的她决定还是得出去，她没有选择去拨通刘生的电话，而是套了层衣服就出了门。
路上没有什么人，这里是学区，在这个点基本上都在工作，风吹着让她有种莫名萧瑟的感觉，没有了那些愧疚，反而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了起来。
“叮铃铃～”远远传来下课铃声，筱梦知道这是吃午饭的时间了，没一会儿陆续就有学生从学校里出来，这些走读生没有人看向她，她奇怪她的金色大波浪没有吸引到这些学生的注意。
在这个年纪去做出另类的行为，做出自以为成熟个性的事情都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特别，让别人的目光能够停留在自己身上。
一只黑猫从一旁掠过，毛蹭到了她的腿。
“总觉得今天运气不太好啊……”她小声念叨着，一边继续往学校方向走，家里让她不安那只有学校和刘生才能让她安定下来，在不觉中成了让她打心底觉得亲切。
刚好远远看到刘生也从校门口走了出来，他的表情并没有昨天的疲态和不悦，反而有着她没有见过的喜悦。
她刚想上前就停了下来，脚就像被牢牢囚在了地面之上。
筱梦不可能认错那个人，站在刘生身旁的就是自己，过去的自己。那个土气十足的她，戴着黑框大眼镜，穿着最讨厌的衣服。一股本能的厌恶油然而生，不想承认，不愿承认的讨厌居然比惊讶和恐惧更大。
没有错了，家里丢掉的东西都在那个“自己”身上，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刹那的犹豫，但仅仅只是一刹那，刘生看起来很开心，或许过去的我会更好？
她只是径直向前方走去，每踏出一步在心中的那股绞痛都在加深。
眼前的道路明明这样宽阔，但在她的目光中只有眼前的这一小片，熙熙攘攘中也只听到她的脚步声音。
他没有看见，所有人都看不见，即使筱梦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也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片刻。
她像是路边的一条野狗，拼命嘶吼:“刘生，我在这里啊！刘生！”
他依旧和一旁的“她”相谈甚欢。
“学习还适应吗？”他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前几天你爸妈还让我多看看你的作业。”
“我的成绩一直都是很稳定的好吧。”她的脸上满是自豪，她的成绩一直很好。
“好好好，回去吃好吃的，奖励下我们的小学霸。”
筱梦讨厌过去的自己，明明是那么自卑，如此卑微，不受人喜欢。她杀死了过去的自己，但这又是为什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在变得稀薄，自己在消失，那个人在成为自己。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坏，这不是她追求的。不该去放纵自己，去乱伦，去破坏这一切本来的样子，去玩弄他人的感情，去逃避，走上这根“独木桥”。
她好久没有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脸上的疲惫和皱纹自己从来都没有注意到。
世界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里，人群向外，她向内。
“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对不对？”人群变得朦胧，站在她的身后的是她自己，是小时候的自己。
她唯独不愿意让小时候的她看到如今的自己。
筱梦还是忍不住哽咽，她没有给出回答，但答案已经很清晰了，豆大的泪滴滚落下去。
自己是不是已经偏离了自己的初心，已经变成其他的人。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你会选择回去还是就这样？要是你选择回去她就会消失，如果选择现在你就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时间的幽灵。”
是一阵沉默，筱梦的目光落在那个土气的女孩身上，“现在。”
她认可了过去的她。
谁也不知道她的想法，谁也不会知道世界上有这么一个幽灵，她的故事草草起笔，又这么草草结束，没有个起因，也没有个结尾，只是世界上少了个女孩又多了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