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作者的主角

  无数的传奇、神话、史诗、民谣、童话,乃至文学中反复颂念这样的故事:冒险者在迷宫深处解开狮子的谜题,攀登者斩杀鸟怪登临高塔之巅,航海家征服每一块踏足的大陆,赫拉克勒斯跨越十二道试炼,在剥下狮皮、驯服公牛、摘取金苹果后,是时候面对那头口水能浇出乌头草的三头犬了。

  得有一个角色来颁布谜题,一个角色负责引导,一个角色来破解谜题,一个用来胜利,一个用来杀死,一个只是工具。故事必须扣人心弦,冲突必须层层递进,高潮必须接连起伏,在最终章如果主角没有迎来最严酷挑战,战胜最强大的敌人,那么作品的价值将被否认,风评将遭扭转,变得一无是处,人人耻笑。

  无论谜题和主角能否负担如此的重任,她们最终还是得面对这样的考验,可负责出题的蛇已经穷极她的谜题,或许她也只是厌烦了。

  “最后一个考验应该由祂和你商酌。”蛇如此决定。

  “谁?”主角问。

  “第一因。”蛇回答。

  蛇给了主角一件物品。如同第一个国王的圆盘,第二个国王的沙漏,第三个国王的结,这个东西也是不可见的。

  主角触摸那件东西,是一本书。

  蛇说:“现在找第一页。”

  主角翻动书页,但总有纸张从封皮与拇指之间漏出来。

  蛇说:“现在找末一页。”

  主角翻动封底,如同第一次,纸张在书皮与拇指间生长,无论如何也到达不了最后一页。

  “沙之书。”主角认出了这个物品。

  蛇说:“现在阅读这本书。”

  主角不满一直服从蛇的话语,她想停止手上的动作,或者把书合上、撕碎、砸在地上,做什么都行,反正别顺着蛇的要求来,但她无法忤逆,她的手不自觉地开始翻动书页,翻开的纸张上赫然记录着一个死刑犯与神官的谈话,往下翻,四个囚犯困在一个宿舍,往后,发生了暴乱,死刑犯差点死去,往后死刑犯遇见了蛇,往后,死刑犯摇身一变,变成了贵族和教师,往后,死刑犯找金钥匙,死刑犯饲养水晶球,往后……

  如同每一个流传千年史诗里的主角,或者像在那种质量之烂只能拿来擦手的厕纸文学里的主角,反正,主角总要经历挫折、冒险、痛苦、折磨、对抗、重振、进步、失败、成功、献祭,在土豆倾倒在地上,奥斯卡的鼓声盖过崩塌的天空压垮人命的喊叫,骨骼在中弹后生长,主角看到属于自己的故事按照既定的顺序安置在书中的位置,故事的开始,祂知道,故事的结束,祂也知道,现在祂来见她。

  无需任何言语,作者和角色的交流,总是作者施加给角色,然后由角色执行,如果角色需要讲话,那是作者要她们讲给读者看。主角在这一刻确认了她试炼的任务:反抗自己的命运。这是她被创造出来的原因,是她身为角色的绝对使命,是她不可违逆的命运。

  而角色唯一能做的叛逆就是违背作者的原本意愿。

  作者的意愿是什么?

  写作。

  那么她能做的违逆是什么?

  终止作者的写作。

  主角拎起法杖,别好腰间的刀,去往作者在的地方。那是一个小区,有一间楼栋,进门是一个客厅,主角打开第一道房间的门,上面有一个年老的女人趴在桌子上写作。

  主角的术杖抵住女人的头,她看见自己手上的书和女人笔下的笔写道:主角低头看女人笔下的字,想辨认那是否在决定自己的行为……

  主角施法,窜出的火苗把纸张烧成了灰烬,可故事停止了吗?

  “不,因为你看,你仍然在行动,故事依然继续。”女人说。

  主角术杖发出的光术刺穿了老人的脑袋。

  她守在原地等了一会,发现故事没有结束,所以她前往了下一个地方。

  一个看不出性别的人坐在奶茶店,手边的奶茶加了茶冻,椰果,和红豆,三分糖,有奶盖,中性人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敲打打,主角挨过去,坐在此人身边,去看电脑上的文字,上面写道:既然作者死后故事没有终结,那么说明上一个人不是真正的作者,于是主角前往奶茶店来寻找真正的作者……

  主角一拳砸烂了电脑,问这个人:“你是真正的作者吗?”

  “不是。”那人说,“当我被写下来呈现在故事中时,我也只是作者的傀儡。”

  主角问:“那你知道真的的作者在哪吗?”

  那人说:“你可以去林中小屋找找。”

  主角用刀割开了那人的脖颈,鲜血和生命一同流逝出来,等待尸体发凉,再无复活可能后,主角去了林中小屋。一个中年男人坐在木屋,用铅笔在香烟盒上写道:可如果这样,每一个进入书中的作者都只是作者的化身,不是真正的作者,那么主角该怎么杀死真正的作者呢?但她毫无目标,只能依靠唯一的指引和线索来到林中小屋中,她举起刀,毫不犹豫地捅穿了男人的心脏。

  主角低头看手中的书以及男人手边的香烟盒,上面的字迹逐渐显现:如果有一百个作者的化身,那就杀死一百个作者,如果大海是无限的,那就用叶子舀出水让大海干涸,主角仍决定像这样杀死一百个接下来的作者。

  她走到监狱,用钢笔刺穿为她做忏悔的修士的大动脉,在宴会上,她打翻蜡烛,让大火烧死拿着菜单的宴会主持,当她走进办公室,发现里面坐着一位写着教案的象征学老师,她也立刻用硬皮书角砸死了她。

  然后,她走进礼品店,一只玻璃吹出来的水晶金鱼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拿起别在金鱼尾巴上的贺卡,上面写着:重复的情节会让读者厌烦,主角可以杀作者一百次,但不能把每一次死都写出来,这会主角看见了金鱼,她意识到必须尽快意识到这是一种西西弗斯式无意义的重复。

  “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主角朝金鱼吼道,“我根本杀不死真正的作者!”

  “我给出谜题。”贺卡上的字迹好像一开始就存在于那里,“你负责解答。”

  主角抓住金鱼,把它砸了个粉碎。

  礼品店的客户怪异地看过来,有人绕道前台,一通电话后,警察过来,要查阅她的证件,没收她的武器,拷走她,把她带到拘留室里。

  做笔录的警察走进来,她的笔录本上写着:主角毫无反抗地被带走了,她知道这只是作者的把戏,她终将要在下个场景再见到作者……

  “我要毁灭什么才能让这一切终结?”主角问。

  “我似乎从来没要求你毁灭什么?”做笔录的警察合上笔录本,可主角知道纸张的文字依然不会停下,“在盐霜城,屠灭所有穆迦丁也不能让你终止整个堡垒的反击,在阿夸维瓦旧庭,杀死阿蕾泊也不能使你逃脱循环,在枯瑞忒斯,虫母死掉之后沙虫们依旧冲锋陷阵,你要知道,被创造出来的系统在完成那一刻已然有了自主的生命力,毁灭创造者并不能终止她创造出的庞然大物,因为那是另一个生命……啊,”

  警察停顿一下:“你故意表现得毫无察觉,重复一模一样的行为,为的是使我腻烦这个故事,好让我把故事弃之不顾。”

  主角的术杖抵在了警察脑袋,警察说:“可你这样也不能阻止故事继续。”

  一个光炮迸发,警察的脑袋裂成了四瓣,而光也汇聚成一个通往另一个空间的门,主角从门进入,高耸的图书馆之塔中央有一套悬空的书桌,上面坐着一位带金丝眼镜的人,在奋笔疾书。

  图书馆的墙壁完全被书籍覆盖,旋转阶梯龙骨一般环绕在内部空间,而作者位于空间正中。

  她看到主角后,写下一行字:主角从平地浮空而起,与作者位于同一高度上。

  于是主角与作者浮在了同一高度,当主角想朝作者走过去时,她发现自己就像追着地平线,无论靠前走多少步,她与作者的距离都无法缩减,你只可在此,不可越过。

  “你想获得一个故事,就不能设置无解的谜题。”主角说,“想让我杀死你就得让我接近你。”

  “我没有要你杀死我,”作者说,她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脸和主角别无二致,“我只是让你反抗命运,而更具体的目标,应该由你去设置。”

  “得了吧,”主角对着这张仿佛镜子中看到的脸感到厌烦,“你其实根本没有想好你的主题,不过是把没有想好的谜题交给我,期望我莫名其妙地帮你解决。”

  “可在这里我的权力高于你,哪怕你不想,你也必须去思考怎么做。”

  主角站在原地,像是在思考什么,许久之后她拿起了铳器,但没有对准作者,而是对准自己的脑袋砰砰两下。

  冲击使她从侧面倒下,她安静地等待了一会,发现她的脑袋多了两个洞,可她并没有死,故事也没有结束。

  作者坐在椅子上俯视着她。

  她再次拿起铳器,有规律地开着枪,砰,砰,砰,她的左手被她打得像物理课实验的穿孔纸,砰,砰,砰,她的腹部看上去就像一个垫蒸笼的透气油纸,铳器被她打得发热,直到最后可以射出无数子弹的铳器也发不出一颗子弹后,她才怏怏停下来。

  “你在做什么?”

  “自杀,或者打出很多的洞让我消失。”

  “每次你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就会用这种蠢方法。”

  “这不是你安排的吗?”

  “我对你没有安排。”作者顿了一下,“我对你没有任何安排。”

  “但我不是你的主角吗?”主角问,“难道不是你让我经历这些还不准我解脱吗?”

  “在写你的故事之前我没有多少构思。”作者说,“我其实从没想要过一个你这样的主角。你是我偶然想到的,或者说,我在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要你。我构思了蛇,某位司铎,某位将军,某位皇帝,等等,但在这个世界的最开始根本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为其他角色的出生创造了这个世界,我希望将军是一个族群的最后一人,所以我为她创造了一个种族,我希望司铎有她顺从但是不那么信仰的神,所以我创造了一个宗教,皇帝得有她的领土,于是帝国也存在了,我要让蛇是人类和魔物中的异类,所以我创造了深渊,让她在那里出生。

  “而你,米陇·贡洛萨,我没有为你创造什么,你是在这个世界设计好后出生的,因为我发现自己写不好将军,蛇或者司铎,我对她们无能为力,写她们的故事让我痛苦,所以我想,那就先随便搞一个人出来,让我渡过这段瓶颈吧,然后你才出生了。

  “你出生时什么也没有,我没有预设你的性格,宗教,喜好,家庭,一切都是临时起意,然后修修补补,我翻阅我以前设计过的地下城、宝物、高塔、巨龙的巢穴,看看能把你塞到哪一个地方,让这段练手的故事显得不那么无聊,我先写了对话,然后再去琢磨你是怎么想的,不像其他孩子,她们说话是因为她们是那种性格,你这么说话,是因为我要你这么说,你不必有个性、野心、愿景、欲望、喜怒,你只是我展示世界,引出其他角色的工具。

  “她们的出生被反复祝福,我期待她们的受苦有意义,她们的喜悦只是单纯让她们快乐,你的受苦只是为了好看,你的喜悦,我没有在乎过。

  “你的名字,我不知道,我没有找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大概只是觉得这个音节简单好记。”

  作者安静地等待了一下,她看见主角站在原地,表情迟滞了一瞬,然后,她哼了一声,听不出是冷笑还是叹气。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主角问。

  “谁知道,”作者说,“我在想其他孩子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后会是什么反应。”

  “我的反应是最无趣的吗?”

  “司铎会是最无趣的,她对一切都无所谓。”

  “我是最惹你生气的吗?”

  “也不是,将军拥有力量却不使用,有时候我恼火到想杀了她换个角色。”

  “那我是最不受你控制的吗?”

  “是蛇,有时候我也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做什么。”

  主角沉默了,她缓缓地蹲下,像是一个老人走在路上忽然失去了视力。

  她安静地抱着自己的膝盖。

  “我不知道你还会哭。”作者说。

  “是你让我这么做的。”

  “有时候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们想做什么。”

  “你清楚,你只是懒得想我的部分。”

  主角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作者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她下一步行动。

  “米陇?”作者呼唤主角的名字。

  没有反应。

  “米陇·贡洛萨?贝拉东纳·阿夸维瓦?”

  她呼唤主角最喜欢用的那个假名,和她不怎么愿意提起的那个真名,可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主角一动不动,故事就无法进行。”作者确定了主角的策略,“这就是你给出的回答?”

  作者的钢笔在书上写下一句话,于是整个世界开始天翻地覆起来,洪水卷起主角的身体,把她拍打得东倒西歪,大雨的水洼漫过世界边缘,盐晶被带到树上,洪水发生在沙漠,吞食约拿的鲸鱼咀嚼着陆地的教堂,山峰之雪融化进了断崖深渊,一切如创世纪的第七天又如灭世后的最后一天,无需主角有任何的行动,风雪雨热迫使她行走,跌倒,前进,爬起。

  “只要故事推力足够,主角可以由任何人来做。”

  主角终于行动了,她抵抗住风将她往前推的力量,站在了原地。

  “我很高兴你终于有动静了,”作者说,“生命的生命力来自于不顺从。”

  “迫使我行动就是你想做的全部吗?”主角在暴雪中大喊,“你不是想要一个故事吗?你要的是迷宫还是走迷宫的仓鼠?”

  “一只仓鼠在迷宫走。”

  “贪得无厌。”主角说,“你不想设计好我的性格,又希望我能适应一切挑战,在把我和那些无足轻重的角色关在你的故事匣子时,你希望我武断、残忍和傲慢,我还是死刑犯时,你要求我毫无芥蒂地成为一个恶人,我应该挑衅她们,而在面对那些你钟爱的角色时,你又希望我慈爱、谨慎而谦卑,你希望我温和地对待她们对我的挑衅,我是一个随时可用的橡皮齿轮,要变换成符合故事的样子,为了你反复无常的故事,我要扮演圣徒、罪犯、教育家、教唆者、强盗、恶徒、慈善家、狂信者、无信者、痴人、智者,我要前一刻满腔怒火地扮演正义,后一秒蛮横无理地残暴嗜杀,并且还需要想办法使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内在自洽,最后只能成为一个神经症一样的角色,你不愿为我固定好形状,只是那个橡皮越捏越硬,而现在你依然还想揉捏这块橡皮,但我的过去的故事已经被你写好了,这块橡皮的形状在你的胡乱抓揉下定型了,你却又开始对我不满意了?你不过是不愿意塑造太多角色,所以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愿望全部强加到我身上……你凭什么用对神的要求去要求我?”

  “谈不上不满意,我对你也没什么期待。”作者申辩道,“我同样对你没有要求,我只是让剧情流动,然后你自然而然地行动……”

  “别用那该死的语气和我说话,”主角说,“我的行动哪怕确实由作者决定,但在这里没有作者,只有作者的投影,你也不过是名为作者的角色罢了,你到达不了那里,我也是。”

  “所以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和我说话,”

  这句话仿佛带着咒语,顷刻间整座高塔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你也从高处下来吧。”

  一瞬间,“作者”好像失去了她的权柄,浮空的桌椅全部跌落下来,满天下起了书雨,纸张和厚重的皮质封面到处乱飞,“作者”从高空跌落,主角发出的光枪贯穿了她的胸膛。

  “这又是一个重复。”“作者”叹气,“还是角色杀死造物主的结局,没有什么新意。”

  主角把光枪从作者胸口拔出来:“我没有企图杀死你。”

  “作者”抬起头她。

  “我只是在小小报复你。”主角说。

  “你对这个报复满意吗?”

  “谈不上满意,”主角学着“作者”的样子说话,“我只是不打算继续这个故事了。”

  作者愣了一下:“你想怎么样,在这之后保持静止?”

  “正常活着。”

  “可你没有完成你的命运啊。”

  “你原先给了我什么样的安排?”

  “很多苦难,很多考验,很多权力,很多情绪,最后全部放弃,到这座图书馆里,这里有世界上所有的书,好的,坏的,这个位面里的,我的位面里的,没有被观测到的其他位面里的,已经写完,还在写的,永远写不完的,被烧掉的,被污损的,所有的不可数的书目全部不加甄别的收藏在这里。”

  “然后?”

  “然后……你会忘记一切,在这里你不会感到口渴、饥饿,或者疲惫,这里只有书,你也只能看书,你会一直一直看……”

  “那我永远也看不完了。”

  “不,你会看完的,这是一个旋转阶梯,楼梯贴着镶着书架的书墙,你每看一本就能走一步,直到最高处,越往高处的楼梯越淡,像投影一样消失在半空,但是没关系,到了那时,你每看一本书就会长出一片羽毛,直到有六对翅膀,你捅破羊膜里的原始汤,初晨的光辉降临你……神国与你同在。”

  “听着不坏。”

  “不不,等到你升到最高的顶点,神会把你推下去,你的羽毛会消失,你会忘记所以看过的话书,只会对它们有模糊的熟悉感但不会记起它们,然后你会再次重复这一切,拿起书,沿着楼梯,看完通天图书馆的每一本书,忘记,再看,如此重复循环,这就是你的结局。”

  主角沉默了。

  “你难道能接受这样的命运?”“作者”说,“这和重复推着巨石没有差别,只有弄神者才会被处以这样的极罚。”

  “我接受。”

  “什么?!”

  “我接受。”主角说。

  “你要做着毫无意义的重复行为!”“作者”大声说强调:“日复一日!”

  “那和现在也差不多。我觉得能一直看着书也不赖——停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给我的设定也有喜欢书这一点,如果我觉得结局可以接受,那为什么要费劲去反抗它?”

  “因为完全的顺从意味着自我的丧失,自我丧失会导致生命的无意义,没有生命能接受这种剥削。”

  “如果你最终的逻辑是希望我好,”主角说,“那么为了找到自我,我必须充拾反抗,而所谓的反抗就是与你的愿望相违背,我得去追求你不认可的坏,可是——凭什么?就因为你的愿望,我就不能选择好的东西了吗?

  “这完全是诡辩。”“作者”恼怒起来,她绞尽脑汁地寻找劝服之词,但图书馆已经重新垒起,主角从第一道阶梯开始,拿起了这里的第一本书。

  “等一下!”“作者”喊道,“我还没有来得及为你的故事起名……”

  那本无题之书被主角拿在手上。

  她翻开了第一页书,书上写着:

  


刺杀作者的主角
https://rolinsf.github.io/rolinsf-archives/2024/08/14/每月活动/八月活动/刺杀作者的主角/
作者
鲨鱼
发布于
2024年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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